赵盼儿|这可能是《梦华录》最大的败笔( 三 )



妇的名号 , 比性命还要重要 , 字字句句都没提“爱情” 。
这不是恋爱脑 , 是摆脱最底层生活的迫切愿望 。
事实上 , 千百年来 , 多少妓女都不得已将赎身作人妇 , 作为自己终身的期盼 。
白居易笔下的琵琶女同剧中宋引章境遇近乎一模一样 , “十三习得琵琶成 , 名属教坊第一部” , 最终结局 , 不过是“老大嫁作商人妇 。 ”
冯梦龙所著《警世通言》中的杜十娘 , 散尽家财追随李甲 , 就为赎身从良 。
往近点看 , 《霸王别姬》中的菊仙 , 因段小楼一句话的承诺 , 立刻褪了一身的繁华风尘 , 自己赎了自己的身 , 扭头便与段小楼成了亲 。



《胭脂扣》中的如花 , 更是因无法与十二少终成眷属 , 宁可一并殉情 。



诚然 , 这些将命途寄予男人的娼妓们 , 很难落得好下场 。
但这悲剧的结局真是她们选择嫁为人妇造就的吗?
留在风月场 , 当真就如《梦华录》的赵盼儿口中“有钱有艺 , 穿金带银 , 出进自由”那般美好?

这番无视她们的苦难 , 还曲解她们为存活于世的无可奈何 。
本该是理解女性 , 歌颂女性的故事 , 却带来女性对女性一场又一场的厌恶 。
戏中的女孩儿们厌恶妓女 , 戏外的我们厌恶宋引章 。
可真正的女性剧 , 绝不该令同性相轻 , 不是吗?



唐五代的《敦煌曲子诗》中 , 一首《望江南》书道:
“莫攀我 , 攀我太心偏 。 我是曲江临池柳 , 者(这)人折了那人攀 , 恩爱一时间 。 ”
大意是“我只是曲江边的一棵垂柳 , 人人都可以来取一枝 , 情爱不过片刻” 。
以妓女口吻 , 道出个中辛酸 。
风月场的“老牌”词人柳永也曾写下普通歌妓的人生:
“才过笄年 , 初绾云鬟 , 便学歌舞 。 席上尊前 , 王孙随分相许 。 ”
才满十五岁 , 刚刚开始梳绾发髻时 , 就要学习歌舞 , 在酒宴席上曲意迎奉王孙公子 。
近一些的 , 改编自真实故事的电影《姐姐妹妹站起来》中 , 开篇便是因患性病无法接客的妓女张月仙 , 被老鸨活活钉死进棺材中 。



历史上身世如此的娼妓 , 不计其数 。
更不必说些宋朝官妓是如何“公务员制度”、“有法律保障”的可笑话 。
在宋人笔记《隐居诗话》中:“吕士隆知宜州 , 好以事笞官妓 , 妓皆欲逃去而未得也 。 ”

讲述的是一位名叫吕士隆的官员 , 喜欢惩罚、打骂官妓 , 官妓们想逃却又逃不了 。
即便是求饶 , 也不敢替自己说话 , 只能哭着求饶说“打我没关系 , 但是新来的杭州歌妓看到 , 恐怕会吓跑” 。
可见无论官妓私妓 , 不过都是任人宰割的鱼肉罢了 。


图源B站UP主某某人不说《为什么宋代官妓不可能“卖艺不卖身”》如同原作的赵盼儿意识到的那样 , 底层女性在世为人 , 总是难以走出这凄凉的身世 。
对男子彻底死了心的 , 浑浑噩噩在风月场所过一生的荒唐 。
不甘心的 , 将最后一线希望去赌一个男子是凤毛麟角的好人 , 输赢全凭天定 。
客观呈现她们的苦难 , 才是对苦苦挣扎、互相救赎以至逃出生天的女性 , 最好的尊重 。



《爱情宝典》里 , 男主角卖油郎任泉 , 尚能对被迫沦落风尘的女主说“小姐如明月 , 至洁至纯” 。
可多年后 , 以“救风尘”为主题的电视剧却开始强调双洁 , 男女主都出身高贵 。
无论是异性之间、还是同性之间 , 那份来自底层的互相怜惜、彼此救赎 , 都不复存在 。
可谁比谁更“矜贵”?谁又比谁更“清白”?
真实的女性困境 , 是根本没有选择 , 是四面楚歌 , 是左右碰壁 , 是既被要求独守贞洁 , 又被剥夺自力更生的生存资源 。
最终除却消亡 , 几乎无路可走 。
所以处在困境下的女性 , 往往既是赵盼儿 , 又是宋引章——
吃够了父权的苦而不愿再依附 , 却又因父权的绝对力量不得不依附 。



也是因此 , 什么理由都辩白不了这般改编的《救风尘》 。
道出对改编的不满 , 并不是为黑 , 反倒是出于惋惜 。
女性力量崛起后 , 眼见得太多蝇营狗苟都想从其中分得一杯羹 。
可看准的从来是女性的消费力 , 真正愿意去理解女性困境的 , 没有几个 。
即便是《梦华录》 , 一部称得上优秀的古偶 , 也在女性意识方面失了足 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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